2013年11月6日 星期三

不死煉金術師4-入魔的死靈法師(原文、譯稿節錄)














我心懷憂懼。
不為自己,而是為我終將撇下的人們:佩蕾奈爾和雙胞胎。
我已有心理準備,無法及時修復秘典來拯救內人和我。在老邁要了我的命之前,我或許還有一個禮拜,但絕不超過兩個禮拜。如今死亡的陰影籠罩我,我才發現自己畏死貪生。
    我在這世上活了六百年七十六年,但仍未看盡萬物、仍有許多未盡之事。
    可是感謝上天,讓我有幸在有生之年找到預言中的雙胞胎,並展開元素魔法的訓練。蘇菲習得三種元素魔法,喬許只習得一種,可他展現了這以外的能力和不凡的勇氣。
    我們回到洛杉磯,留下敵翼在英國等死。我由衷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到他。即使他遇上的那個亞空族沒消滅他,我想他的主子也無法忍受這嚴重的失誤。然而,得知馬基維利在這座城市的消息倒叫我煩心。佩蕾奈爾將他和他的同伴困在惡魔島與怪物作伴,可是我不確定惡魔島可以困住那個義大利不朽者多久。
    佩蕾奈爾和我一志決定趁我們仍有能力時解決惡魔島。當我知道島上監獄關了哪些生物後,我感到不寒而慄。過去黑暗上古族多次釋放怪物進人類社會的傳說其來有自──我相信敵翼會做出此舉,因為他夠瘋狂又急於事功。
    更叫人頭疼的消息是史卡娣和貞德失蹤了。聖母大教堂的地脈之門理應帶她們回到塔莫佩斯山,但她們始終沒抵達目的地。我稍早和聖日爾曼聯絡時,他簡直快急瘋了,但我提醒他史卡娣已二千五百多歲,是個不折不扣的鬥士;貞德亦不遑多讓,是世上數一數二的戰士。這會兒,法蘭西斯檢查過零起點,找到他相信實屬史前生物的骨頭碎片。我懷疑馬基維利利用古煉金術中的引力咒破壞聖母大教堂的地脈之門。聖日爾曼相信史卡娣和貞德被帶回過去,而我同意他的看法…只是回到什麼時代?
    但我目前最大的擔憂仍是雙胞胎,我不再有把握他們怎麼看我。自始自終,喬許都對我抱持著保留的態度,可現在我感到蘇菲也對我起了防備和疑慮。雙胞胎的確發現部分我不願為人所知的過往。或許我當初應該稍微開誠布公些。有些事我做了並不感到自豪,但我不後悔,我的所作所為是為了保全人族的存續,就算重新來過,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抉擇。
    雙胞胎目前已回到太平洋崗、他們姨婆家。我願意給他們一兩天調養生息──但不能再多,因為佩蕾奈爾和我沒有太多時間。而後我們會重新開始。雙胞胎必須完成他們的訓練,他們必須為黑暗上古族重返人間的那一天做好準備。
    因為那日子已近在眼前。
    仲夏節[1]將至。

摘引自煉金術師尼古拉‧弗勒梅的日誌
六月五日星期二,於歸屬地舊金山筆

P.1

六月五日,星期二

P.2

1

「想不到我們能回來。」蘇菲‧紐曼望著弟弟、笑咧了嘴。
「想不到我會為此高興。」喬許說。「這地方看來…該怎麼說,不同了?」
「這裡沒變。」他的雙胞胎姊姊回答。「變的是我們。」
蘇菲和喬許走過太平洋崗的史考特街,往薩克拉曼多街的艾格妮姨婆家前進。他們最後一次見到那棟房子是六天前──五月三十一日的星期四──外出工作時,蘇菲在咖啡店、喬許在書店。這天的開端和往常無異,但這天卻成了他們最後經歷的日常。
他們的世界就此改變,他們也不例外,身心皆是。
「我們該怎麼向她解釋?」喬許緊張地問。雙胞胎雖然喊年屆八十四的艾格妮一聲姨婆,但他們其實沒有血緣關係。蘇菲猜她是祖母的姊妹…或表親,再不然就是朋友,可是她從沒有十足的把握。艾格妮姨婆人雖不壞,卻是個古怪脾氣的婦人,雙胞胎遲到個五分鐘都能讓她提心吊膽,常逼得蘇菲和喬許快崩潰,再不然就是和他們父母打小報告。
「少說少錯。」蘇菲說。「就照我們要告訴爸媽的故事告訴她──首先,書店之所以休店是因為佩蕾奈爾身體不適,然後弗勒梅一家人…」
弗雷明一家人。」喬許修正。
「弗雷明一家人邀我們一同在他們那棟位於荒野中的房子住下。」
「書店關門的原因?」
「瓦斯外洩。」
喬許點頭。「瓦斯外洩。那麼,那棟位於荒野的房子在哪?」
「約書亞樹。」
「好,我記下來了。」
「你確定?你一向不善扯謊。」
喬許聳肩。「我會努力。妳知道我們會被狠電一頓。」
「我知道,而且等不到我們和爸媽報告,我們就會被電得亮晶晶。」
喬許點頭贊同,然後偷瞄蘇菲。現在似乎正適合提出過去幾天他反覆思量的事情。「我一直在想,」他慢吞吞地說:「也許我們該說實話。」
「實話?」蘇菲表情未變。這對雙胞胎繼續走著,橫越傑克森(Jackson)街。他們可以看見他們姨婆的維多利亞式白木屋在三條街外。
「妳覺得呢?」喬許問,因為蘇菲沒有更進一步的表示。
蘇菲終於點頭。「沒問題,我們可以照實說。」她撥開眼前的髮絲、望著弟弟。「不過先讓我釐清一件事。我們要告訴爸媽,他們畢生的努力僅是白費心血,他們所學的一切──歷史、考古學和古生物學──是錯的。」她的眼裡閃耀著火光。「我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不過我決定把這件事情交給你辦,我負責旁觀。」
喬許不自在地聳肩。「好啦、好啦,我們不告訴爸媽實話。」
「你保證絕不吐實?」
「絕不吐實,可是事情遲早會東窗事發。妳知道秘密很難逃過他們的法眼,他們無所不知。」
「那是因為艾格妮姨婆打小報告。」蘇菲咕噥。
一輛黑色車窗的豪華長型禮車慢速經過他們身邊,駕駛在傾身確認林蔭大道上的門牌後,打燈停在前一條街。
喬許朝禮車努了努下巴。「怪了,那輛車好像停在艾格妮姨婆的屋外。」
蘇菲蠻不在乎地抬頭看。「真希望我們能有商量的對象,」她低語。「例如吉爾伽美什。」突然湧上的淚水使她的藍眼睛看來大了些。「希望他平安無事。」上次她見到那名不朽者時,他正好遭到獸角神射出的弓箭所傷。她心煩意亂地看著弟弟。「你根本沒在聽我說話!」
「那輛車停在艾格妮姨婆屋外。」喬許慢條斯理說,腦中的警鈴隱隱作響。「蘇?」
「幹嘛?」
「艾格妮姨婆上次有訪客是哪一年哪一月?」
「艾格妮姨婆從來沒有訪客。」
雙胞胎看著穿著黑西裝的清瘦駕駛下車,戴了黑色手套的輕扶著金屬扶手、跨上階梯。初生的靈敏聽力令雙胞胎清楚聽見敲門聲,並不自覺地加快腳步。應門的艾格妮姨婆是個瘦小的婦人,骨瘦如柴,卻有瘤似的膝關節,以及因關節炎腫起的手指。喬許知道她年輕時是個大美女──然而她的青春早已不在。艾格妮姨婆不曾結婚,親友說她生命中的摯愛死在戰場上。喬許不知道對方是何許人也。
「喬許?」蘇菲問。
「情況不對。」喬許低聲回應。他開始小跑步,蘇菲輕易跟上他的腳步。
雙胞胎看到艾格妮姨婆接過駕駛手上的東西後,彎身瞇眼看著那疑似照片的物品,而駕駛趁她這麼做時,鑽到她身後衝進屋內。
喬許拔腿狂奔。「別讓那台車跑了!」他一面扯嗓子交代蘇菲,一面衝向對街、火速登上門階進入屋內。「嗨,艾格妮姨婆,我們回來了。」他在跑過她身邊時高呼。
婦人回身,照片從她指尖滑落。
隨弟弟過街的蘇菲停在車後,屈身將指尖貼在後輪,拇指滑過手腕上的圓圈,她的手指發出白熾的亮光。她一使力即傳來橡膠燒焦的臭味,和清楚的爆炸聲。橡膠輪胎破了,空氣嘶嘶流出,沒多久便只靠輪胎的金屬內圈撐著車子。
「蘇菲!」在婦人驚呼的同時,女孩跑上門階、抓住困惑的姨婆。「這是怎麼回事?你們跑哪去了?剛才那位小帥哥是誰?我剛看到的是喬許嗎?」
「艾格妮姨婆,跟我來。」蘇菲牽著姨婆離開門口,免得喬許或駕駛衝出來,不小心撞倒她。她屈膝撿起姨婆弄掉的照片,然後扶著婦人與屋子保持一段安全距離。蘇菲看著照片:年輕女性穿著類似護士服裝的黑白影像,右下角以白色墨水註名一九一四年伊普爾城。蘇菲驚喘──照片裡的女性無庸置疑是史卡娣。

喬許踏入陰暗的走廊,立刻貼著牆等眼睛適應黑暗。上星期他還不懂得要這麼做,不過話說回來,上星期他也不會進屋追侵入者,他會明智的通報警方。他接近門後的雨傘架,拿起姨婆最粗的柺杖。這雖不是石中劍克萊倫,但也只能湊合著用。
喬許按兵不動地偏頭聆聽。那名陌生人在哪?
樓梯平臺嘎吱一聲,一名穿著簡單的黑西裝、白襯衫、黑色窄版領帶、看來頗為年輕的男性快步下樓。他發現喬許,露出反射性,而非發自內心的微笑──皮笑肉不笑,同時放慢腳步,但他沒有停下來。現在,隨著年輕人的接近,喬許察覺對方是亞洲人。也許是日本人?
他走上前,在正面舉劍似的高舉柺杖。「你打算往哪去?」



[1] Litha:仲夏節北歐的重要節日,夏至來臨時的慶祝活動。英國人也會在古代遺址依當地儀式慶祝仲夏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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